总有一些风光,是我们的想象到达不了的地方。一架缂机,可以缂织出数千年水和云,创造出一方绮丽的梦中世界。缂丝,一项不能被机器复刻的技艺,一梭一梭,勾勒出溯古俯今的华美万方。缂丝之美,似一幅山水画卷,缂者以线为墨,以梭做笔,以通经断纬的手法,将丝线凝练成雕塑,以“承空观之,如雕镂之象”的神奇,织一片花开,勾一朵浮云,缂一片青山,她们将大自然的灵气凝成一抹淡香,弥漫在苏州,这片人间天堂之上。2023年12月17日,中国非遗传承人、缂丝大师蔡霞明以她独具特色独门绝技缂丝技艺的巧夺天工凭借三十多年的执着追求,荣登2023福布斯中国杰出匠人Top 100榜单,可喜可贺!
漫步苏州吴县,清雅细腻的苏绣无疑是其中最亮眼的一抹温柔,而苏州最深处的那一抹精雕细刻的华丽,却隐藏在岁月深处,以恢弘,以传承,也以它不可复制的绝世美丽。这就是缂丝。缂者,刻也。缂丝与传统刺绣不同,以竹制的梭子和拨子为主要工具,这项技艺早在汉魏之间已有,流行于隋唐,辉煌于宋代,又极盛于明清,有如生命流注,绵延至今,无有阻隔。“梭穿尺寸间,累月不得闲”的缂丝,以生丝为经,熟丝为纬,先将预定的图案纹样以墨线勾稿,画在经线面上,然后用几只乃至几十只装有不同色纬的小梭,依照纹样的轮廓和色彩以小梭、拨子等工具,及各种技法,将多种彩色纬丝分段缂织,按图稿所示与经线交织,由于采用局部回纬织制,纬丝并不贯穿整个幅面,即花纹与素地,色与色之间呈小空或断痕,形成“通经断纬”的特殊画面。两宋时期,文烟富盛,因此宋代缂丝最负盛名,缂者大都摹缂名家书画,明清时除缂织书画、诗文、佛像外,还缂织袍服、屏风、靠垫等,在江南缂织的济济名家之中,尤以苏州缂丝最为精美,由此,苏州也被成为中国缂丝之乡,近代以来享有盛名的缂丝大家,几乎都是从这片烟柳山水之中走出,而蔡霞明这个名字,也正伴随着缂丝的复兴,走向千家万户。
蔡霞明的缂丝作品,以高超的技艺与多变的风格而闻名。观其缂织,或平齐光亮,或鲜艳精细,或热烈富丽,一方宫扇,一幅水墨,一瓣锦绣……她善缂丝,也爱缂丝。现年五十余岁的蔡霞明从事缂丝行业已有三十余年,自进入苏州长桥缂丝厂后,她经历了缂丝的繁盛、落寞与复兴,从二十岁的热烈到知天命的平和,时光如长短不一的经纬交错成涟漪的水波,青丝染霜,岁月流金,世间万物顺乎天理,如期而至的灵性,成就了蔡霞明手中缂丝神奇的美丽。年轻时记满了缂丝技艺和灵感的小本是蔡霞明最宝贵的回忆,结、勾、擐、盘梭……缂丝的诸多技巧记录在一页页纸上,也深深刻在蔡霞明心中。“缂丝的难度很高,也很费时,一幅作品,需要换数以万计的梭子,即便一个熟练工人,一般一天也只能织出几寸素地缂丝,遇到图案繁复、花色细腻的画稿,可能一天织得更少。”蔡霞明如是说,她总是有着娓娓道来的平和从容,一如缂织时静好的容颜,字里行间,缂丝耗时之长,功夫之深,织造之精,可想而知。
有人说,一个民族的古老艺术,终究承载着一个民族特有的生活,更寄托着这个民族根深蒂固绵延不绝的血脉精魂,自千年前走来的缂丝,带着中华民族特有的浪漫,坚韧而优雅的自岁月走入灵魂,一缂则太华千寻,一织则风华万里,缂丝对现代人来说,不仅可以在浮华中获取幽雅,而且可以从今日寻到昨天。倘是沿着那一梭的步伐而徜徉,你会不知不觉地融入宋代的清雅;如果迈过了那一纬华丽的线条,你就会一步跨进庄重纷繁的明清。它既纯粹,又斑斓,记录着中国人数千年的传承与守望,也缂织出八千里云月的壮美与温柔。站在蔡霞明的作品前,看她以一双妙手复丹青于线条,一幅将近十米的富春山居图,就这样活灵活现的被描缂在眼前,方寸之间,见微知著,千山万水都被凝练其中。山川起伏,江水平静,以极度复杂的缂织技巧还原黄公望苍劲干练的笔墨,以劈丝、揉线,多色相拼的创新方式来还原笔墨上的淡妆浓抹,山川浑厚,草木华滋,亭台听雨 水榭观风,风华暗生,神韵悠长,远观如画,近看方惊叹其技艺之高超,织锦之绚烂。也由此,蔡霞明荣获第十四届艺博杯特等金奖,这样的荣誉,载满了蔡霞明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与创造,也为缂丝在新时代的崭新面貌画下了一个精彩的开端。
如果说作品是生活的拓片,那么,这些拓片则是含意悠长的。它像诗人出于对家乡无限眷恋,正因为置身于吴门缂丝之乡,蔡霞明的灵感之舟,才划入了创新与传承的河流,而缂丝艺术也因此打开了走向世界的大门:2018年10月份,由法国文化部、法国国家艺术行业联合会主办的“第二十四届世界非遗展”在法国卢浮宫卡鲁赛尔厅隆重举办。法国“第一夫人”布丽吉特·马克龙前往卢浮宫卡鲁赛尔厅观看,对蔡霞明的缂丝作品赞叹不已。蔡霞明的缂丝肖像作品《玛丽莲梦露》被主办方永久收藏,并颁发证书,向世界展现了属于中国文化之中的那一抹至美。为了更好的传播缂丝文化,蔡霞明开办了缂丝工作室,为喜爱缂丝、欣赏缂丝的新一代年轻人提供一个专业的场所,而她所创新的缂丝围巾,则利用桑丝的原生态动值物的蛋白质纤维,不经过任何的加工与提练,使丝线富有弹性具有立体造型,也让缂丝走进了千家万户。
梭缂有灵,人间有情,相逢则境界生。以蔡霞明为代表执着而专注的中国非遗传承人,日复一日地播种希望,传递温情,精湛手艺,守望文化。是他们,用平凡铸就不凡。天人合一,至臻至善,这就是方寸之间缂织天地的境界。千年遗风,滋其荣茂;玉振金声,养其蓊郁。
一如蔡霞明在其缂丝作品《群仙贺寿》中所缂画的华美画面:仙鹤展翅,溅起的水波惊动了莲花绽放的花瓣,也惊动了千年时光的碧波,这是时代的绝唱。立足中国,放眼世界,既古典,又现代,生机勃勃,方兴未艾。两千年的回眸,两千年的等待,两千年的缂丝,正继往开来。
(栾新秋)
